正史和小說是兩回事，但瓦崗英雄在隋末唐初的戰場上表現搶眼，那卻是在兩唐書和隋唐英雄系列小說和影視劇中都有記載和展示的。

在小說和評書中，賽專諸似孟嘗的神拳太保雙锏大將秦瓊是義氣的化身，在《舊唐書·列傳第十八》和《新唐書·列傳第十四》中，的老上級來護兒也是如此評價這位自己帳下的旗牌官（當時叫“賬內”，類似護衛）：“是子才而武，志節完整。此人勇悍，加有志節，必當自取富貴。”

(資料圖片)

按照隋朝左翊衛大將軍、榮國公來護兒的說法，秦瓊秦叔寶就是個完美之將，跟三國時期的趙云趙子龍有一拼。

正史中的秦瓊是隋末唐初第一猛將，倒是演義小說和評書弱化了他的武功，在隋唐十八條好漢中倒數。

秦瓊無疑是一位忠臣良將，但卻絕不可能跟魏征、徐茂公等人在賈家樓（有版本為賈柳樓）結為四十六兄弟——當年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：秦瓊、程咬金、羅士信的職責，就是打擊翟讓、李密的瓦崗軍和其他的反王。

秦瓊和羅士信的成名之戰，就是在齊郡通守張須陀麾下，以一千奇兵大破盧明月十萬流寇，搞笑的是在《說唐》版本的“賈家樓四十六友”盟單中，居然還出現了魯明星魯明月的名字，以訛傳訛，有些小說和評書，則直接寫、說成了盧明月。

有時候史料中的瓦崗英雄故事，比小說和評書還精彩，兩唐書簡短的兩句話，就刻畫出了秦瓊、程咬金、羅士信的勇悍：每當敵陣中出現囂張的悍將，李世民就讓秦瓊躍馬挺槍將其戳個透心涼；為了營救裴行儼（裴元慶的歷史原型），程咬金被王世充的騎將用馬槊捅了個對穿，老程撅斷槊桿反殺；羅士信最喜歡做的事情有兩件，一個是用長刀砍下敵人的首級，拋向空中再用長矛接住，就像叉子挑西瓜一樣舉著跑回來，另一件就是收集敵人的鼻子裝進一個大口袋，戰后清點鼻子數量報功。

我們細看唐朝開國元勛中的猛將，超過秦瓊、程咬金、羅士信的幾乎沒有，如果一定要找一個，那也只能是尉遲敬德了，但這個尉遲敬德，卻是秦瓊的手下敗將，雖然后來尉遲敬德把孫女嫁給了秦瓊的兒子，當時其子秦懷道的墓志銘上記載此事的時候，卻是毫不客氣：“祖叔寶（墓志銘為秦懷道之子請朝議郎、行著作郎宋溫璩撰寫的，自然要稱秦瓊為爺爺），隋龍驤將軍，從高祖神堯帝（投奔唐高祖神堯皇帝李淵后）擒尉遲敬德，拜上柱國、馬軍總管。”

兩唐書可以證明秦家不是故意貶低尉遲敬德：“戰美良川，破尉遲敬德，功多，帝賜以黃金瓶。”

當年的武德天子李淵（皇帝活著的時候沒有謚號、廟號，一般都以年號尊稱，比如貞觀天子李世民、洪武帝朱元璋、永樂帝朱棣）和秦王李世民對秦瓊可謂好到了極點：李淵表示只要秦瓊愿意，他就把身上的肉割下來相贈，兩唐書都記載“高祖俾事秦王府，王尤獎禮。”“太宗素聞其勇，厚加禮遇。”

秦瓊跟皇帝李淵和秦王世民關系都很鐵，說話也一定好使，這時候問題就出來了：既然秦瓊有那么大的面子，為什么兩位最講義氣的瓦崗英雄死于唐軍刀下，秦瓊和程咬金都一聲不吭，如果秦瓊像李世勣（又稱李勣、徐世勣、徐茂公、徐茂功、徐懋功）一樣用全部功勛和官爵換兄弟一條性命，李淵和李世民好意思駁他的面子嗎？

這個問題，在演義小說中的答案比較容易令人接受：單雄信被殺的時候，秦瓊被徐茂公派去押運糧草，這是玩兒了一招調虎離山。

我們細看史料就會知道：如果秦瓊肯救單雄信，徐茂公就是把頭磕破了，也得請他出面，但是很遺憾，不管是單雄信被押赴刑場，還是王伯當被追殺并傳首長安，秦瓊和程咬金都只會坐視而不會求情——他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。

兩唐書都有明確記載，秦瓊是隋朝正六品軍官，程咬金是東阿縣令的女婿兼民團司令，他們跟瓦崗軍冰火不同爐，要是程咬金犯了事兒被抓，秦瓊肯定會出面，但是單雄信和王伯當命懸一線，他就只會呵呵了。

秦瓊和單雄信、王伯當的關系，并不像小說寫的那樣好，但是單雄信和王伯當都很講義氣，這卻是在兩唐書和《資治通鑒》中都有記載的。

結合上述三本史書，我們大致可以還原一下單雄信、徐世勣和王伯當關系。

翟讓拉起瓦崗軍的時候，第一批加入的就有單雄信和徐世勣（那時候當然還沒有賜姓李，也不用避李世民名諱），加入瓦崗軍的時候，徐世勣只有十七歲，可不是長須飄飄的牛鼻子老道。

瓦崗軍不斷壯大，李密帶著王伯當前來加盟，然后上演了一出鳩占鵲巢：李密假裝請翟讓喝酒，卻暗藏刀斧手，在翟讓品鑒李密遞過來的強弓的時候，被蔡建德一刀從背后砍倒。

翟讓倒在地上，發出牛一樣的吼聲（史書就是這么寫的），徐世勣見勢不妙撒腿就跑，剛到門口，就被伏兵一刀砍在脖子上，王伯當急忙大聲喝止，李密這才學了一把白門樓上的曹操饒張遼：“徐世勣走出，門者斫之傷頸，王伯當遙訶止之。（李密說了翟讓一大堆不是后）命扶徐世勣置幕下，親為傅創（包扎傷口）。”

王伯當對徐世勣和單雄信都有救命之恩——單雄信看見老大哥翟讓殞命，只好違心地表示臣服，把仇恨的種子埋在了內心深處，就像勾踐臥薪嘗膽一樣，一直在找機會報仇。

單雄信終于等來了報仇的機會，他在王世充大舉進攻的時候放棄抵抗，瓦崗軍幾乎被全殲，重傷的秦瓊、程咬金、羅士信都被俘獲。

有人說秦瓊程咬金羅士信幾易其主，這是不準確的：他們在張須陀被瓦崗軍圍殺后，一起去虎牢關（因避李淵祖父李虎名諱，唐朝的虎牢關叫武牢關，虎子改叫馬桶并一直沿用至今）歸建于隋朝光祿大夫（隋朝光祿大夫是從一品加銜，比六部尚書地位高，唐朝降了一大級，變成了從二品）、河南道討捕大使（相當于方面軍司令）裴仁基，是裴仁基帶著（或者說命令）他們加入了瓦崗軍。

秦瓊等人被王世充俘虜并許以高官厚祿，但是秦瓊、程咬金不為所動，找個機會就在兩軍陣前施施然走入了唐營。

這樣看來，秦瓊程咬金一直在尋找明主，并不是誰都值得他們效忠，進入唐營后，這二位屢立戰功，全都被李淵封為國公，秦瓊還多了一個上柱國的頂級勛位。

秦瓊程咬金加入唐軍后屢立戰功期間，魏征和李世勣（徐世勣一加入唐軍就被賜姓封國公，是因為他加入的時候還帶著一大票瓦崗軍）都被竇建德俘虜并投降：魏征積極給竇建德出主意打李淵，李世勣替竇建德鎮守黎陽，還是方面大員。

其實圍攻洛陽的戰役，秦瓊和程咬金都參加了：“（秦瓊）討世充、建德、黑闥三盜，未嘗不身先鋒鏖陣，前無堅對；（程咬金）破宋金剛，擒竇建德，降王世充，每陣先登，以功封宿國公。”

王世充是在李世民帶領秦瓊、程咬金、尉遲敬德的圍攻下，萬般無奈才帶著單雄信等人投降的，古人講究“殺降不詳”、“首惡必辦脅從不問”，但是李淵李世民父子饒了王世充，卻堅持要殺單雄信，李世勣求情被駁回，于是極講義氣的單雄信就這樣含恨而去，李世勣只能割肉饋友，并撫養起了單家遺孤。

通過上面的描述，讀者諸君或許能明白秦瓊程咬金為何不救單雄信，接下來咱們再看王伯當——他明知道李密降唐再反是死路一條，但是被義氣束縛，也只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：“義士之立志也，不以存亡易心。伯當荷公（尊稱李密）恩禮，期以性命相報。公必不聽，今祗可同去，死生以之，然終恐無益也。”

王伯當和李密一起在陸渾縣南七十里的山谷中被盛彥師伏擊斬殺并“傳首京師”，又是李世勣找李淵哭求，這才讓他們身首入土為安。

最講義氣的兩位瓦崗英雄都死于唐軍刀下，秦瓊程咬金都未出手營救，倒是李世勣跑前跑后緊著張羅，我們能就此說李世勣比秦瓊程咬金更講義氣嗎？

這個問題似乎不太好回答，筆者也只能這樣說：秦瓊注重的是公理大義，李世勣講的是兄弟情義，李世勣單雄信沒錯，秦瓊程咬金不救也沒錯，真正錯的是那個亂世，瓦崗英雄們必須做出艱難的取舍，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后果，單雄信王伯當雖然死于唐軍刀下，又何嘗不是求仁得仁？秦瓊的不救，要成全他們，還是根本就沒興趣開口？

關鍵詞：